侵华日军的“安庆攻略战”

阮少文

这场被日军定名为“安庆攻略战”的侵略，是从1938年6月1日开始的。安庆居于武汉与南京之间，战略位置举足轻重。南京于前一年12月17日已经被攻占，而要侵略武汉，又必须先行强占安庆，再利用安庆飞机场等设施，对武汉发动攻击。安庆就是日军攻占武汉的大跳板。5月29日，日军下达大陆令101号，命令“华中派遣军以一部部队占领安庆附近”。后又下达大海令120号，命令“中国方面舰队司令长官协助陆军占领安庆附近”。6月1日，华中派遣军司令长官命令第六师团坂井支队，从合肥陆地行军，南下攻占安庆；命令波田支队协同海军，沿长江西上攻占安庆。至此，“安庆攻略战”全面拉开。　
　　6月10日夜，日海军中国方面舰队第三舰队(及川古志郎中将兼司令)，集结战舰40余艘，商轮13只，汽艇80余，加上数百只木船，在日军航空兵团第三飞行团50余架侦察、战斗、轰炸机掩护下，由芜湖溯江而上，开始大举向安庆发起进攻。其时驻守安庆的国民党部队，是总司令杨森所率27集团军。在此之前，杨森部署133师开往巢县、无为、庐江，以抵抗日军南下，又布置134师自枞阳至安庆沿江布防，阻止日军西进。11日中午，日军舰队通过大通江面，遭到中国江防军的炮火阻击，但因军事力量悬殊，被强行通过。后日军试图在枞阳镇一带登陆，因134师守势凶猛，不得已，又调头向上。12日凌晨，主攻安庆的华中派遣军波田支队(波田重一少将指挥的台湾步兵第一、第二联队，以及台湾炮兵联队)，在距安庆20公里的南北两岸分别登陆。北岸登陆的两个点，东为马窝子，西为大王庙。随即，登陆的日军分别向城区逼近。　
　　“安庆攻略战”选自《支那事变画报》第32辑，出版日期是昭和十三年 (1938)7月1日，由东京朝日新闻社、大阪每日新闻社特派员摄影。画面上的两幅图片，为日军高桥、佐滕部队，分别从马窝子和大王庙一带登陆的情景。画面上，江岸渔民还没来得及收网，日军炮火逼近，只得匆匆逃离。另两幅图片，一是“日军由江面向安庆城发起攻击”，一是“日军空军与海军相互配合的安庆攻略战”，侵略嘴脸，一目了然。　　
　　实际安庆这时已经是一座空城。早在这年1月13日，安徽省政府已经由安庆外迁至六安。3月下旬始，日军多次空袭城东郊。5月9日，日军又大规模轰炸安庆东门外军用机场。而此时，大多机关已经外撤，城内学校也先后停办和疏散。一些殷实人家和商户，也纷纷逃离城区。11日夜，杨森获知日军进攻安庆的情报。12日一大早，城内居民就分别由集贤门向十里铺、由八卦门向山口镇一带跑反，避跑不及的，也赶到各教堂寻求短期避难。中午起，江防军134师以及守城警察与日军战船交火，相互炮击有两小时之久。下午3时，杨森移驻集贤门城楼，后又撤至集贤关观音洞。至此，电话局拆除了通信设施，守城的军警也纷纷向十里铺撤离。“日军在安庆街头”，是一幅典型的侵略图，日本士兵挎在肩上的枪，背的防毒面具，和手上抢夺来的鸟笼，形成了巨大反差。“日军在安庆近郊的残杀”，直接记录了日本侵略者在安庆近郊大批屠杀乡民的暴行。　　
　　此时，华中派遣军直属第六师团坂井支队，包括步十三联队、步四七联队、独立山炮兵第二联队，也浩浩荡荡由合肥方向向安庆围攻。但行至一半路程，安庆方面传来波田支队已侵占城区的消息。次日(6月13日)，坂井支队攻陷桐城。“桐城占据”是日军沿途与国民党145师、199师交火的场景。“日军侵占桐城”上，日本侵略者正穿过桐城老城门。6月14日，日军向西南进犯潜山，在潜水附近，又与杨森146师、147师展开了激战。　　
　　1938年6月9日，安庆沦陷的前三天，城区举行了最后一次浩浩荡荡的大游行，其主题，就是“反日肃奸”。日军攻占安庆后，随军的东京朝日新闻社、大阪每日新闻社特派员，拍下了还没有来得及擦去的标语墙。其中“安定金融是商人的责任”、“每个中国人都要尽力捉汉奸”，落款都是“留日(战时)演剧队”。类似抗日口号还有“全民抗战”、“铲除汉奸”等。　　
　　1939年5月5日凌晨，安庆沦陷周年前夕，国民党桂系176师526旅及第九游击纵队等，在反正伪军郝文波接应下，向安庆城发起了最大规模的夜袭，战斗前后持续了两个多小时，由四方城一带入城，一直攻到集贤门，击毙日军百余人。老奖章“五四进攻安庆优胜纪念”，就是事后郝文波专门在桐城制作，颁发给给所有参战人员的。　　
　　郝文波是安徽青帮领袖朱雁秋的得意弟子。朱雁秋早年加入同盟会，后在安徽督军柏文蔚手下任旅长，曾组织“抗日后援会”，创办《大同报》。刘镇华任安徽省主席后，以破坏税收为由头，秘密将朱雁秋逮捕杀害，郝文波也被抓进了监狱，后转入反省院，一关五年，直到沦陷前夕，才被匆忙释放。出狱后，郝文波组织了一支武装，被收编为国民党第五战军第十三游击纵队第一支队特务队，郝文波被任命为队长，夫人周学英(共产党员)出任宣传队长。因与支队长朱亮之间发生磨擦，擅自将队伍拉走，被定性为叛变行为，明令“就地正法”。后安庆城日伪苏浙皖绥靖军得知信息，密派人员单线联系，许以丰厚物质条件，要求收编其武装。郝文波与日伪绥靖军虚与委蛇的同时，又与国民党怀宁县政府联系，想得到他们的承认。但县长丁耀中是一位冒牌货，以有十三游击纵队通缉令为由，拒其于门外。国民党怀宁县党部书记长黄定文得知，立即以县党部名义进行周旋，最终收编郝文波为176师第十一挺进队第三支队，并决定在郝文波接受日方点编(新中国建国军第一师，郝文波任师长)当天，实施收复安庆计划。
　　5月5日凌晨，郝文波带领敢死队武装，在玉虹门北侧断裂城墙缺口处登墙入城，将守卫城门的少量部队击毙，打开被日军关闭一年之久的玉虹门。入城后，部队迅速占据有利地形，并继续向北穿过郭家桥、关帝庙，直插到北门内正大街。驻守在近圣街的日军清野旅团，南从大珠子巷追击，东从孝肃路拦截，在大拐角头，两军火力进行了正面交接。郝文波及敢死队借对地形的熟悉，分兵作战，烧毁多处日伪机关，并逐步靠近集贤门一带。几乎同时，第二游击大队二中队，也在八卦门附近，与日军展开了正面交火。战斗持续了两个多小时，由于城外后援部队配合不力，天色渐亮时，攻城部队才被迫撤出城区。此次战役为安徽抗战时期少有的一次攻城硬战，极大地激励了安徽人民抗战决心。后郝文波被二十一军团收编为皖西游击大队，在安庆地区一带，继续他们的抗日活动。　　
　　国民政府培养的第一代空军驾驶员黄葆荃，是土生土长的安庆人，其在安庆的老宅子学士第，位于小南门(康济门)外水师营附近。黄葆荃父亲黄洞忱，早年毕业于安徽武备学堂，1908年参加安庆马炮营起义，后在国民党南京政府任中将参议。抗战爆发后，黄洞忱动员次子黄葆荃，报考国民党政府空军官校侦炸专业，并作为首批队员，赴印度与美国援华空军飞虎队一同进行了训练学习。1941年农历4月26日，黄葆荃27周岁生日。也就在这天傍晚，日本战机列队由东西上，黄葆荃接到了战斗任务，立即起飞，在四川江津上空，与日机展开了恶战。后黄葆荃驾驶的飞机中弹，他被弹出座舱，落到一棵大树上，上不能上，下不能下，终因失血过多不幸身亡。消息传回来，年愈花甲的黄洞忱老泪纵横，挥笔作挽联道：“百年等死我亦可悲矧怀先烈丹心能以国丧成父志／九州将同汝终不见所恨遗孤黄口未知家祭告儿灵”。黄葆荃遗骨后葬于南京雨花台烈士陵园，留与家人的，只有他佩戴过的一枚帽徽和一枚编号为“22”的中国航空建设协会总会的徽章。相关链接：1938年7月8日，国民党空军分5次空袭安庆轰炸日军。第二日又在安庆一带江面炸沉日舰3艘。　　
　　1940年1月2日，国民党军袭击安庆日军，并一度攻进枞阳门。3月10日、20日，国民党空军两次空袭安庆机场，后一次焚烧汽油800余桶。　　
　　1941年3月12日，国民党空军轰炸安庆日舰。3月击沉日运输舰1艘。　
　　1942年2月13日，国民党军便衣队袭击日军机场，炸毁日机1架。4月1日，又潜入安庆袭击日军。8月，国民党特工焚烧老安徽省政府内的日军弹药库。1943年6月27日，国民党空军炸毁安庆机场地面日机数架。12月15日，国民党军袭击安庆飞机场，摧毁日军电台一座。　　
　　1944年2月3日，国民党空军轰炸安庆日军。12月21日，美国第十四航空大队飞行员约翰·魏迈德驾机轰炸安庆，被日军地面炮火击中，跳伞降落在马家窝，青年王少武营救至中共贵桐县委，后由新四军沿江支队逐级护送至重庆美国大使馆。
　　1945年8月15日，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。但直到9月初，国民党第四十八军，才在军长苏祖馨带领下开进安庆，军部驻司下坡中国银行旧址。其所属 176师，也正式接管安庆的城防事务。9月15日，在国民党第四十八军军部，举行日军安庆投降仪式。由粤汉线开来的一三一师团，共20370人，在安庆被全部解武装。投降仪式上，第十战区安庆地区受降官(指挥官为司令长官李品仙，苏祖馨主持受降)，接受了包括第六军司令官十川次郎中将(指挥日军安庆投降的指挥官)、一三一师团师团长小仓达次中将、参谋长宫永义文大佐，以及所属第九十五旅团旅团长岩本高次少将、第九十六旅团旅团长海福三千雄少将等日军的投降。而盘踞安庆时间较长的日军第一一六师团，则在长沙、衡阳地区集结，缴械投降。驻安庆的多田保旅团到大通集结投降。10月8日，日军第六军一三一师团官兵，在安庆飞机场接受国民党第十战区司令长官部第三俘虏管理处点检。之后，安庆城区军民举行盛大集会，庆祝安徽老省城安庆，彻底从日军铁蹄下解放出来。